日本首相石破茂本就艰难的处境，雪上加霜。
《朝日新闻》近日披露，石破茂3月初在首相官邸召集15名去年秋季首次当选的自民党众议员聚餐。聚会前，他的秘书向每位议员发放了价值10万日元（约合人民币4865元）的购物券，此举可能违反《政治资金规正法》。
报道发布数小时后，石破茂匆忙回应说，这些礼券是他“自掏腰包”送给议员们的“伴手礼”。他否认聚会是政治活动，仅为答谢议员及其家属在选举中的辛苦付出，因此这些礼品不属于政治活动捐赠。
在次日举行的参议院预算委员会会议上，石破茂遭到议员考问。他重申行为合法，但为损害了政治信任向公众道歉：“我只顾及了同僚，而忽视了国民……许多人感到不愉快，觉得愤怒,我会真诚接受并深刻反省。”
去年9月，在自民党因政治献金丑闻支持率大跌的背景下，长期以“自民党内的局外人和批评者”形象示人的石破茂在混战中杀出，当选新一任日本首相。尽管自民党在去年秋季众议院选举中遭遇惨败，但由于缺乏合适的替代人选，石破茂得以继续留任。
《朝日新闻》3月17日的民调显示，石破茂的支持率降至26%，较2月下降14个百分点，创下其任内最低水平。早稻田大学亚太研究院讲师本·阿西奥内此前曾告诉《中国新闻周刊》，石破茂在自民党内支持基础薄弱，公众支持对他奠定执政基础至关重要。如今这一民调结果对他而言，无异于灾难。
当地时间3月19日，日本东京，石破茂在国会大厦出席参议院预算委员会会议。图/视觉中国
永田町惯例
日本《政治资金规正法》规定，除竞选活动外，禁止个人向政治人物捐赠金钱或股票、支票、商品券等有价证券。当前事件的争论焦点在于，石破茂发放礼品券，是否属于政治活动相关的捐款。
“纯粹是出于个人慰问的目的……（在聚餐场合）我根本没有提及任何政治主张或政策方针。”在3月14日参议院预算委员会，石破茂反复强调，自己与新人议员们的“恳谈会”不属于政治活动。他表示，赠送10万元礼券，只是想对议员们表达“‘辛苦了、感谢你们、请用这个买些美食’这样的心意” 。
不过，多位在野党议员对石破茂的说法提出疑问。
立宪民主党的森本真治批评说：“新人议员从首相处收到礼物，必然会感受到其政治含义。很多人可能会想，今后要在首相的领导下更加努力。”
日本维新会的柳濑裕文则直斥石破茂在诡辩：“这分明是为了扩大他作为首相和（自民党）总裁的影响力，拉拢同伴以推进政策。这完全就是政治活动。”
这15名议员已全部将商品券退还石破茂，削弱了石破茂坚称送礼无不当之处的说法。一位新人议员还对媒体坦言，10万元不是小数目，自己为收受首相的购物券感到“内疚”。
在接受国会质询时，石破茂称自己年轻时也收过这类礼物。他还承认，这不是自己第一次发放礼品券，分发商品券的次数“大致可用两只手数清”。
一位前内阁大臣证实，在自民党内部，此类礼券往来由来已久。“在资深政治家主持的聚餐会上，赠送伴手礼是惯例。价值10万日元左右的礼品也不罕见。”
巧合的是，这些事情集中曝光，发生在日本国会讨论修订《政治资金规正法》期间。
日本驹泽大学政治学教授富崎隆指出，《政治资金规正法》要求政治家明确区分公私资金。然而，现行制度下这条界限不够清晰，导致政治活动和私人活动之间存在明显的灰色地带。“石破茂显然是利用制度漏洞，隐秘地向议员提供资金，这与当前致力于堵住非法资金交易漏洞的改革方向背道而驰。”但富崎隆也表示，即便是目前正在讨论的修正案，也无法防止此类资金提供行为。
“有人在踩刹车”
在野党领导人迅速抓住这一机会对石破茂和自民党展开批评。
国民民主党党首玉木雄一郎在社交媒体上将此事与日本民众对物价上涨的忧虑联系起来：“在公众正在承受高物价之苦，政府又称没有财政资源的情况下，却能给本党议员发放10万日元的礼品，这难道不是自相矛盾吗？”
“从基本常识来看，这笔金额明显过高……在这样敏感的时期还如此疏忽大意，让人不得不质疑（石破茂的）政治判断力。”立宪民主党党首野田佳彦在3月14日的记者会上指出。
在自民党内部，将在夏季选举中争取连任的参议院议员已开始公开呼吁石破茂下台。“这桩丑闻来得真不是时候，7月参议院选举我们决定以廉政为主打，不料总裁惹祸上身。这将让自民党受到损害，无法恢复公信。”一位自民党议员对媒体表示。
送礼事件曝光前，石破茂就已面临预算案通过困难、外交政策举步维艰的难题。
日本政治分析师托比亚斯·哈里斯表示，此前公众信任石破茂的为人，愿意支持其政府，但如今这种信任已经动摇。“即便石破茂还能勉强支持，只要有一两名自民党重要人物公开表态反对，他很可能就不得不宣布在预算案通过后辞职。”
“我理解他们想更换领导人，以全新的形象参加参议院选举，也想解散众议院，但这并不那么容易。”当被问及石破茂是否应该因礼品券丑闻辞职时，作为最大在野党党首的野田佳彦态度谨慎。他在3月16日的一次活动上说，自己不会轻易对内阁提出不信任动议或要求石破茂辞职，但要求召开国会政治伦理委员会，听取石破茂的解释，并对自民党的政治文化进行追责。
一位立宪民主党中层议员对《日本时报》透露，对石破茂内阁提出不信任动议的行动不会立即展开，“有人在踩刹车”。该议员表示，该党将继续观察局势的发展。
记者：陈佳琳（kalimchen97@gmail.com）
编辑：徐方清
